他走到大门口。对面人行道上水果摊和面担子旁边几盏电石灯星子似地在黑暗的街中闪光。他感到冷意,把肩头耸了一下。“到哪里去呢?”他问自己。他找不到回答。他大步走下街心。
他无目的地走过三条街,差一点被一辆飞跑下坡的人力车撞倒。车夫骂了他两句,他也没有听进耳里,仿佛他周围的一切都和他隔得很远似的。他心里空虚得很。
他又走了一条街,还是不知道应该走到哪里去。对面那条街灯光辉煌,不知道有多少盏电灯。两条街成了两个世界。他便朝着灯光走去。
他刚走到街角,忽然一个声音在唤他的名字:“文宣!”他吃惊地侧头一看。他发觉自己站在一家冷酒馆的门前。就在靠门一张方桌旁边,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立起来招呼他。
“你来得正好,坐下来吃杯酒罢,”那个人大声说。他认出这是他的一个中学同学。他们半年光景没有见面,那个人却苍老了许多。要是在平时,他至多站着谈三四句话就走开了。现在他却默默地走到方桌旁,拉开板凳,在那个同学对面坐下来。
“来杯红糟!”同学掉转脸向着柜台大声吩咐道。
柜台那面有人答应着,于是一杯香喷喷的大■酒端上来了。
“给我再来一杯,”同学一口把杯里的残酒喝干了,红着脸拍着桌子叫道。
他说话了:“柏青,我记得你从前不会喝酒,你几时学会的?”
“我没有学过,我没有学过。我想吃,我非吃不可,”同学摇摆着头大声说。“你先干一杯。”
他望着同学,并不答话。过了片刻,他拿起酒杯,默默地喝了一大口。他放下杯子,长叹了一声。一股热气直往喉管冒,他压不下去,打了一个嗝。
“干一杯,干一杯!你没有干,不行!”同学做着手势接连地催他喝酒。
“我干,我干,”他激动地说,他真的一口把剩余的酒喝干了。他觉得心跳得厉害,脸也烧起来。
“再来一杯,”同学拍着桌子叫道,一面从桌子中央几个瓦碟子里拿了一块豆腐干,又抓了一把花生放在他的面前,说:“你吃。”
“我不能喝了,”他连忙摇手拦阻道。
“老兄,怕什么!吃醉了有什么要紧!我觉得醉了还比醒着好些,”同学说。酒已经送到他面前了。
“可是人不能一辈子喝醉啊,总有醒的时候,”他寂寞地苦笑道。他望着同学的脸,他发觉这个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