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的水纹,右手各以绳索执有一人,或为美妇,或为幼童,俱皆俯首系颈跪倒在地,低首颤抖不敢仰面。
须卜车酉只身僵如冻尸,浑身战栗不能言语。被绳索系缚跪地的,他不止熟识,更是他的至亲之人,因为这都是他的三名妻妾与五名幼子,其中便有他的结发妻子,伴随他已有十六年。孩子年长的刚满十二,还不能骑马,年幼的不过二岁,口齿尚且不清。
就在须卜车酉惘然之间,一名使者策马而来,下马掏出金刀,对桥边匈奴武士说道:“两刻已过,左贤王有令,斩首!”
西岸诸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桥前武士挥刀一一斫去人质头颅。没有惨叫,尸首分离,武士用褐布抹去刀刃的鲜血,将尸身扔进晋水,头颅在桥前堆积成一角,随后又从后方携来十数名人质,令其如此前般跪倒在地。
那使者转身登上石桥,正对着呆滞的西岸诸王朗声说道:“须卜车酉僭越王位,谋杀单于,反叛天子,实乃罪不可赦,今左贤王得大汉天子允许,代行单于事宜,本意诸王幡然悔悟,仍可赦免罪行。大王仁慈,须卜车酉却无意悔改,大王只能诛灭三族,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身后武士再次挥刀,又是晋水中开出几朵浪花,飘出几缕血色,人头再度堆积在人头上,发丝与血液沾染,头颅的面色苍白如月,须卜部中不少当户俱也心如刀绞。而东岸王帐中,于夫罗看西岸叛军骚乱失措,不觉间精神焕发,面色红润,他不断低声喃喃道:“善!善!”
不只是在石桥边,便在这两军对峙的漫漫河岸,整座联军军阵间忽而放开间隙,西岸射手本欲引弓射矢,孰料间隙间纷纭涌出毫无战力的平民妇孺,对着西岸的叛军呼唤着熟悉的乡音。
不少西岸将士本已心存死志,但此刻竟亲眼见母亲妻子在人群中招手,又被人群拥挤着推向前方,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瞬间过往放牧耕种的和平记忆涌上心头,最后只化作浓浓的求生之情,他们忘却了自己身在战场,回应着家人的呼唤。
这股厌战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迅速席卷了晋水两岸,不少人不知自己不知水性,激动之下试图下水与家人团聚,随即又溺水被战友拉上岸,没有找到家人的叛军士卒也左右张望着,心念自己的家属身处对岸何处。
白绕在后阵远望前军骚乱的情形,松了口气,对于毒陶升说道:“恐怕此战已经了结了。”于毒神色阴晴不定,而陶升则说道:“我军在此也无济于事,当南下远离。”黑山军便在一片混乱中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