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同学给汽车压死了。”
他骗了自己,把真实当作梦景了。
“老同学?你说哪个?”妻惊问道。她慢慢地伸过手去摸他的前额。前额润湿,热已经退了。
“唐柏青,我们在百龄餐厅吃过他喜酒的,他太太生小孩死了,我前不几天才跟你讲过,”他吃力地说。
“是,你跟我讲过,我记得。你不要多讲话,不要想别人的事情,你精神差,先前还在发热。你再睡一会儿罢,”妻温柔地安慰他。
“我怕睡着了,又会做怪梦,”他象小孩似地诉苦道。
“不会的,你什么也不要想,你安心地睡。我在旁边陪着你,你不会做怪梦,”妻含笑地对他说。
“妈呢?”他又问。
“妈在煮饭。你睡罢。等会儿又要吃药了,”她说,把头掉开不再看他。
过了半晌他忽然说:“请你给我倒一点茶。”他并不真想喝茶,不过想跟妻谈话。
妻倒了大半杯热茶来,他抬起头就在她的手里喝了三口,说一句“谢谢你”,又把头放下去。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妻说着站起来,去把茶杯放在方桌上。
他刚闭上眼睛,又睁开。他偷偷地望着妻,不让她觉察出来。但是过了十多分钟,他忍不住了,又喊着妻的名字,又对她说话。
“树生,我看我的病不会好了,”他说。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她柔声责备他,脸上露出好意的微笑;“医生不是说吃两副药,静养几天就会好吗?”
他停了片刻才说:“可是你并不相信中医。”
妻一时答不出话,后来便说:“可是妈很相信啊,况且他是你们的亲戚,不会对你说假话。”
“这个年头哪个不说假话啊!”他苦笑道。“我知道我的病,我这个身子拖不到抗战胜利。也好,我活着不但不能给你们帮忙,我只会累你们。”他好象在自言自语,最后声音变了,他突然闭了嘴。妻注意到他在淌眼泪,她心里也不好过。她只说了一句:“你不要这样说,”便用力咬自己的下嘴唇。
“还有妈年纪大了,生活又苦,脾气更不好,有时候多发几句牢骚,希望你能够原谅她,她的心是好的,”他哀求地往下说,他吐字慢,不象刚才那样激动。
“我知道,”她说了三个字,埋着头,伸过右手去捏住他的左手,她也想哭。
“谢谢你。我现在睡了,”他似乎